夏日最后的玫瑰

金龙

  夏日的阳光在渐渐疏落的蝉声中，慢慢淡褪了银箔般炫目的光泽；八月的旬末，急管繁弦的暑期也终于将近尾声。<br><br>    在戴的工作室，讲完那天的第三场OPP，她站在窗前透气，握着满满一大杯的胖大海。一阵穿堂风飒然掠过，裙摆扑扑地扇着小腿，留下风游走的形状，象翻飞的蝶翅。<br><br>    这个夏天第一次，她感觉到风里开始有了些薄凉的秋意。楼底下那株浑浑噩噩绿了一夏的木芙蓉，不知何时竟已缀满了粉色的花苞，是翠袖青衿上密密盘结的胭脂扣。<br><br>    原本敛眉低眼的一株很寻常的树，有了这些红朵神来之笔似的点染，一时间就明眸善睐活色生香起来。这个夏天从树旁走来过去，却从未留意原来这里还静静酝酿着一树绚烂的花事，如同静静酝酿着一场绚烂的爱情。<br><br>    戴很奇怪她倚在窗前半天不动，过来索性推开纱窗，也看到了那树正蓄势待发的木芙蓉。<br><br>    “哇！什么时候这树打苞了？”她欢喜得表情有些夸张，“大概不久就要开了，开吧开吧！楼上楼下一样红火热闹！”<br><br>    刚才聚会的激情未尽，戴仍然目光灼灼，仿佛眼前已红成了一片烂漫的花海，同未来一样蒸蒸日上、欣欣向荣。<br><br>    她没接下去，象平常那样说些及时勉励的话。却问，听没听过一首叫《夏日最后一朵玫瑰》的歌？戴莫名其妙，大概她跳跃性太强的思维让她跟不上趟，只说没听过。<br><br>    她也没听过，但一直没来由地喜欢这歌名：《The last rose in this summer 》。夏日最后的玫瑰，最后一缕眷眷不舍的花的精魂，有那么点强留一抹红的悲凉，但因为积攒了整个季节最后的颜色和气味，倒是一种“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极致奢华和富丽。<br><br>    她知道常人跟不上她思维的趟。人家还沉浸在含苞欲放的期待和喜悦里，她就看到了花褪残红的衰败了。盛筵始开，杯觞未传，她就在感慨曲终人散繁华后的荒凉了。那种惟恐乐极生悲的忧惧，那种至美不寿红颜天妒的悲感，似乎与生俱来，又一直挥之不去地在心底纠缠。<br><br>    譬如现在，刚刚还神采飞扬踌躇满志地同人分享丰盛的未来，一株欲开未开珠帘半卷的芙蓉树，就让她堕入开到荼靡花事了的伤感。<br><br>    戴当然不理解这些，她也不想真正去理解，这些牵牵绊绊的情绪跌宕，对她而言全是庸人自扰，是多余的负累。但她仍是个好合作者，跪在地板上在一大堆碟片中翻了半天，终于寻出了一片歌碟，在她眼前晃一晃，“玫瑰没有，就听听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吧！”<br><br>    第一曲是邓丽君那首经典老歌《小城故事》。“小城故事多，充满情和乐，如果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最平白如话的歌词，被这位甜歌天后深情款款地唱来，都那么柔媚甜软、缠绵缱绻。<br><br>    在她感觉中，小城故事象一则温暖的寓言，带些斜阳晕黄的底色。小城因为小，而且往往古老，就容易远离大时代的尘嚣，不用承载那么多社会大主题，倒留出一片斜风细雨不须归的和婉闲静，最适合生长雨巷丁香花紫色的惆怅，和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的温情。<br><br>    有情致的浪漫故事，只属于日静风暖、春帷慢揭的小城，而很难繁茂在象武汉这样壁立千仞人情浇薄的都市。象彦说的：武汉葱酱味浓烈的热干面和极热极冷的天气只会滋养浮躁和粗砺，真正儒雅恬淡有性情的人在小城。<br><br>    儒雅恬淡有性情的人，应该有的吧，还有漫卷书香风雅犹存的古城铺张开来背景，似乎接下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展开一个浪漫故事的情节。然而，现实与小说的距离有时虽然只是一步之遥，横亘中间的却是走不尽的青山迭迭绿水迢迢。                                        <br><br>    夏日的蝉声逐渐消歇，最后的玫瑰也无可挽回地要谢去，她也必须重回武汉，重回那种她已经厌倦了的旧生活：早晚打卡，准点上班，在满案作业中每天搬山不止，生活在分数和名次的边缘，用寒鸦的声音互相赞美——所谓的阳光下令人仰止的崇高，似乎就这么被庸碌琐屑的现实消解得了无诗意。<br><br>    但是她知道，夏日最后的玫瑰虽然谢去，那曾经弥漫的香气，会在她生命的所有季节里，留下不凋的袅袅余音。<br><br>　　           </p>

--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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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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