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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u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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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磅小说-《重庆孤男寡女》-玫瑰水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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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48:5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你不记得了?”她惊鄂地转脸看着我。
   我点点头,指着自己的脑袋:“记忆缺失。”顿了顿,又说,“你说的部队疗养院我知道,那其实是一个精神病恢复所。”
   她站住了:“近几年你还好吗?”
   “很好。除了缺失一段记忆。你呢?”
   “我现在是乡村教师,每天和孩子们在一起,忙碌,也充实,剩余的时间可以管护那片梨树。”她继续走,隔了一会儿,轻轻问:“那么,你也不知道我哥死去的真相了?”
   我在后面看着她的身影,觉得十分优雅,完全不像是个农村少女。我叹了口气:“是的,就是这里,我也是最近才想起。”
   我们走进屋,玉茭招呼我坐,给我倒茶,抓来花生和胡豆。
   “饿了吧?我给弄点饭去。”
   我点点头,她走进厨房,忙碌起来。
   “你随便坐坐吧。”她在厨房里喊。
   “哎。”
   墙上有个很大的镜框,里面整齐地放了十几张照片。其中有几张是大傻、扁脑壳和我在丛林里照的,还有一张是在新兵连,大概是一次匍匐前行练习后的合影,照片里的七八个人胸前都满是泥土。所有人都傻呼呼地张着嘴,我站在他们中间,表情严肃,一笑不笑。镜框右下角竟然是一张汇款单,时间是2001年10月,金额一万。我的心里突的跳了一下,因为汇款单上的字迹,分明是我的!汇款人地址栏写的是560832部队重庆办事处。
   “这张汇款我本来想退回去,可是邮局说并没有这个地址,我就放在这里,再也没有去领——家里并不需要这笔钱了。”玉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哦。”
   这个新的发现让我摸不着头脑,1994年应该是我的广告公司刚走上正轨的时候,从那时候起,我每年都给大傻家寄来一万元。从我和大傻、扁脑壳的关系,寄钱无可厚非,可我为什么要杜撰一个没有的地址呢?
   “吃饭吧。”
   吃完饭,天色渐渐暗下来,玉茭带我上楼,指给我休息的房间:“这是我哥的房间,我的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
   “你哥的房间?”
   “……是的,建房的时候,专门留了这么一间,这样,让我感觉我哥还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部队回来。”
   玉茭说话的时候,看着我,昏暗中,我看见她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温情。我也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姐妹。
   “安哥,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玉茭说,顿了顿,后面这句话明显带着一点鼻音,“就像看到久别的亲人。”
   “我也是。”
   我伸出手,她也把手自然地伸过来,我把它们握在手里。这是一双略微有些粗糙,但十分温暖的手。她好像有些无力,于是干脆把肩膀靠过来。我轻轻地搂着她。夜色越来越沉。她的身上是一股好闻的山野的清香。
   “我六岁那年,爸爸精神病发作,用斧头砍死了妈妈,哥哥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我们家精神病是有遗传的,据说传男不传女,男的在四十岁以后都会有精神病征兆,爸爸精神病发作以后,对哥哥打击很大,他沉默了很久,跟谁也不说话。后来爸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哥哥也在第二年去了部队,把我托给了大姨。”
   大傻从没有对我说起过他的这些经历,他像我一样把自己埋藏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候保持几天沉默,有时候又狂放得吓人。那些在丛林的日子,我们与各自不相干的个体相处融洽。
   玉茭在黑暗里轻声说着,身体有些发颤,这些话,也许她从没有跟别人说起过。我用了用力,她于是转过来,把头埋在我的胸口。我听到低低的啜泣,我无力安慰,也知道她需要的并不是几句安慰的话。怀里的躯体有些柔软,健壮而有弹性的乳房在我的胸前随着啜泣微微颤动。虽然此刻我根本没有什么下流想法,但下面依然不自觉地有些发热发硬。她也许也感受到了这一点,慌乱地离开我的怀抱。我放开她,看着夜色,心里骂自己真**不是人。
   我们彼此沉默了一阵。我突然想到妖妖。她现在在哪里?我想像妖妖在白天的某个时候停留在某地的山溪小涧,听水流的咚咚声,然后茫然地望着没有穷尽的天空。或者,行走在某个城市的某个角落,置身在没有空隙的人群之中,让脑袋失去思考的余力。然而,在某个间歇,她还是会走到一个没有人注意的窗前,看着灯火辉煌的城市,轻轻地啜一口手中的绿茶,若有所思。城市糜烂着,她是唯一的美丽。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禁隐隐地发疼。
   “我哥常提起你和那片丛林。”玉茭看着夜色中的不知处,说。
   “你哥和扁脑壳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朋友。”
   “我哥也是这么说你们。”
   “那些在丛林里的日子永生难忘。”
   “永生难忘。”黑暗里,玉茭的眼神熠熠发光,好像那些日子她曾亲历,“我常听我哥说起。那是一个远离世人的环境,一切都单纯地保持原始的生态,好像那里才是人最好的归宿。”
   归宿!这个词一下击中了我,我感觉脑子里有些东西瞬间分崩离析,又慢慢地重新组合。是的,归宿,大傻、扁脑壳、我,我们的确是在寻找归宿。当我们一遍一遍地玩跳坑游戏的时候,是不是都在心里希冀有一次会亲吻上那尖利的竹片呢?我走进房间,没有向玉茭道晚安,忍住突然出现的剧烈疼痛,身子一折一折地弯下去,倒在床上。
  
   第二天,我在窗前远远地看了看掩映在梨园里的大傻和扁脑壳的坟茔,我没有再去打搅他们,和玉茭说了声道别。
   “这么快就走?”
   “是啊,原来想来寻找什么东西,可是用不着了。”
   “寻找什么东西?”玉茭看着我,不明就里。
   我指指脑子:“这里缺失的东西。”
   “记忆?”
   “归宿。其实哪里都是归宿。”
   我对她笑了笑,然后走上了回归城市的路。她站在那里,好像还不明白,努力地思索。我转过几道田坎,走上了上坡的路,看见她还在原地。然后她突然扬起手,向我挥动,大声喊:“哥!”
   我向她挥挥手,心里有一种被牵挂的温馨,转身钻进了那片松林。
   一个小时后,我乘上了一辆由泸州开往重庆的大巴,由于是中途上车,已经没有了座位,我拉着手环,站在门边,身子随大巴一晃一晃的。有一刻,售票员以为我在打瞌睡,善意地提醒我要小心,我对她笑了笑,说:“没事儿。”重新把身体站好。
   过了一会儿,一个乘客中途下车,售票员招呼我后面有空位。我走过去,空位旁坐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我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弯腰坐下。就在我还没有坐上座位的一瞬间,大巴突然紧急刹车,我向前一扑,额头狠狠地撞在了前排扶手上。
   “你没事吧?”我身边那姑娘在我坐下来后问。
   “没事。”我摸摸额头,确实没事。
   大巴重新开动,我看到一个老农牵着一头牛从车窗边走过,刚才就是这头牛闯了祸。那头牛看着大巴,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哞”地叫了一声。我转过脸的时候,正好和它四目相对,它的眼睑上驻着一只苍蝇,它把舌头卷起来驱赶,可是够不着,难受地眨了眨眼睛。看到它这副表情,我笑了,想跟身边这个姑娘侃句玩笑,但眼前黑暗突然来临,我慢慢地滑到了地上。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49:14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第十六章 轮回
  (51)
   那是你在哨所的最后一个夜晚。月光很好,丛林无比的静谧,连平常讨厌的蚊子鸣叫似乎都已经远去。透过窗户,你看见丛林的树木在月光照射下像是个纯洁的处女,婀娜的枝叶沐浴在洁白的光华中。你感到一阵恐惧,对你将要回到的城市的恐惧,一想到城市拥挤的人群你就忍不住要颤抖。在丛林的日子已经让你习惯了植物一样的生存方式,那些每个走到你身边的人,都将试图和你交流,你将怎么面临这一切呢?
   你看了看大傻和扁脑壳,他们似乎已经睡熟,呼吸均匀。昨晚你们沉闷地交谈了一夜,都是一种对未知的怅惘,你主动提出今晚你值岗。低纬度的亚热带,阳光来得早,特别是夏日。月亮还没下去,阳光就要出来了。你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你并没有费力就做出了决定。
   你悄悄走出哨所,没有惊动大傻和扁脑壳。你看到东方的天空已经有一些红晕,你默不做声地找到那棵大树,从下面挖出你早已削好的竹片。你试了试,很尖利,硬度也很好,你看到自己的拇指被划出了一道血痕,几颗晶莹的血珠渗出来,很美丽,你从不知道血珠的形状这么好看,专注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条斯理地把竹片集中到一个麻袋里,扛到陷阱边。在这里,你放下麻袋,掏出只烟静静地抽着,看着烟头在灰暗里一明一暗。你又拿出一支竹片细细观赏,想像它麻利地穿过自己的头骨。一只烟抽完了,这个过程实在短暂,你有点遗憾,但还是站起来准备开始工作。
   突然,一只大手从身后把你摔倒,你惊慌地回头,看到大傻紧张的脸。
   “快卧倒,丛林里有动静。”
   你顺着他野兽一样灵敏的目光,看像前方,然而除了在树木间逐渐变得鲜亮的晨雾外,什么也没有。大傻把枪递给你,向你示意分别迂回包抄。可是你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你努力看着前方,还是什么也没有。
   “有什么情况吗?”
   扁脑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你的身边,你想说什么情况也没有,是大傻在退伍前的最后一天想跟我们开个玩笑。这个破地方,连野兽都不来出没,还会有什么情况呢?但就在这一刻,你看见前方的灌木里伸出一个黑洞洞的枪筒,正对着扁脑壳。你来不及说什么,把扁脑壳往陷阱里一推。你看见扁脑壳来不及叫一声,“噗”地消失在一片浮土中,大傻的手从身后伸过来,可是没有够着。接着,你听到了冲锋枪连发的清脆声音,然后是大傻惊鄂的脸。你以为大傻中了枪,然而他瞬间灵活地滚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后,你也隐藏到了另一个方向。
   你从树后把枪筒伸出去,整个身子隐藏在大树后面,向刚才打枪的方向胡乱开了一枪,然后迅速从树木后面跃出来,跑了一段距离,隐藏在一棵树后。大傻那边也向前跑了一段,形成对那个灌木丛的包围。这里的地形你们十分熟悉,即使闭着眼睛也知道每一寸土地的方位。跑的时候,你看清了灌木丛那边有两个人,远处还有一个家伙背着一包东西在狂奔。这是一帮武装越境贩毒者,你为他们在此刻出现感到十分高兴,你甚至用不着再以跳坑这种懦弱的游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你有了更新鲜的机会。你为此感到兴奋。
   一梭子弹在你隐藏的树干上打碎几片木屑,你冷静地判断对方发出子弹的数目,然后在子弹停止的第一秒钟冲出来,向灌木丛里一阵扫射。你听到对方有人一声嗷叫,显然已经中枪,你顺着冲出来的势头向前一滚,隐藏在另一棵大树后面。你听到大傻那边也发出了几梭枪声,然后是一片沉寂。十秒、二十秒、一分钟……没有动静。你对着丛林上方已经出现的阳光喊:“大傻!”没有回答,丛林死一般的寂静,你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50:5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你隐隐有些着慌,又喊了声:“大傻。”还是没有回答。
   就在你要不顾一切冲出去的时候,你听到大傻在你前面喊:“都**报销了!”
   你松了口气,提着冲锋枪跑出去。大傻站在灌木丛边,用脚把两具尸体翻开,黝黑的面皮,两眼距离很开,其中一个鼻子已经被打飞。大傻蹲下去,把尸体的背包解开,是几块砖头大的可卡因。他站起来,对尸体又是一梭子。然后你看见他泪流满面。
   你来不及理解他流泪的含义,向他说:“还有一个往前边跑了,那家伙可能是他们的头儿。”
   大傻看着前面:“他跑不掉的,这个狗杂种。”
   你也知道,前面是悬崖,那家伙慌不择路地跑过去,只能再跑回来。你们往前面搜索,在一个最窄的路段,你们停下来,各自隐藏在一棵树木后面守株待兔。从你的位置,可以看见大傻的脸,他依然在流泪。
   果然,没过多久,刚才跑掉的那个家伙顺原路小心翼翼地跑了回来,他从树干后探出脑袋,又赶紧躲回去,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重新变得安静的丛林,拿不定主意是该冒险前行,还是继续在这里躲藏。你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向他喊:“狗杂种!”你知道这样能引出他,在他向你射击的时候,大傻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把他击毙。但是,你的算盘落了空,大傻在那家伙重新探头的一瞬间就用一梭子弹干净利索地把他消灭。
   你走过去,看着地上的尸体,头已经被打烂。
   大傻没有过来,而是扔下枪,向哨所走去。你跟在他后面,捡起他丢下的枪,问:“扁脑壳怎么没跟来呢?”
   他一言不发,只是往前走,毫不理会灌木尖利的小刺在他脸上挂出道道血痕。你看到他走到陷阱边,跪下,失声痛哭。你跑过去,脸上的表情也在瞬间凝固,枪掉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你像在问自己。
   大傻抬起头,大吼:“傻瓜,我昨晚在这陷阱里安插了所有竹片!这是为我自己安排的竹片!你**却给了扁脑壳享用!”
   你突地跪下,看着坑里浑身鲜血的扁脑壳,又看看大傻血泪纵横的脸,看着你还没来得及用的竹片,这一切似乎太过杂乱,你找不出它们之间的关联。
   大傻站起来,对你说:“替我照顾我妹妹。”
   你对他这句话的含义也没有理解,然后眼看着大傻跳下去,你这才惊恸地大叫一声,这声来自你自身的喊叫在你头上猛烈炸开,丛林在你眼前倏忽间像遭遇龙卷风一样被连根拔起,你感到你体内所有的器官都在四分五裂。
   一架直升机从你头上降落下来,那里面是前来和你们换岗的新战士。你听不见螺旋桨巨大的噪音,只感到机体造成的阴影像沉重的铅云一样压下来……
  
   头上突然出现一道很绚目的亮光,把我从丛林里拉回来。我想睁眼,可是不行,眼皮像是两道沉重的铁门,怎么也打不开,我放弃了努力。然后,我感到有谁用一个尖锐的东西在脚底刺了一下,一个冷冷的女声问:“你有感觉吗?”
   这是谁?这是在哪里?为什么这个声音这么像古萍?
  
   “如果我从这里掉下去,你会有感觉吗?”
   “你**有神经病呀?这时候还想这个,快抓紧我!”
   你用力拽住古萍悬在阳台外的身子,因为用力,一张脸扭曲着。而古萍此时脸上却是一种悠闲的姿态,很轻松地看着你。她的一只脚尖刚好够着楼下的雨棚,所以还不至于马上掉下去。
   “你为什么能对什么都不在乎?那次一声不响地强J我,你为什么能这么不在乎?毫无感觉的样子?就跟你顺手打破一个瓶子一样。”
   “你在说什么?我现在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是啊,这就是补偿了?”
   “古萍,我求你,先让我把你拉上来,上来以后咱们慢慢说,好吗?”
   “这么说,你现在在乎了?”
   “我在乎,我在乎,以后我把你当姑奶奶供着还不行?”
   古萍仰望着你,你们的距离只有不到两只手臂那么长,却像隔着两个星球。你们相互望着,一滴汗从你鼻尖跌到古萍的脸上,她专注看着你的眼神不为所动。
   “这是个好机会,不是吗?”
   “什么好机会?”
   “我收衣服不小心跌下楼,你摆脱了身边的一个累赘。”
   你用了用力,可是没有古萍的配合,你根本不可能把她拉上来。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对什么都不特别上心。我以后改,还不行吗?”
   古萍“咯咯”笑了:“看你急得!”
   你从古萍的神态知道她刚才是在开玩笑,你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说:“你这样能不让人急吗?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吗?”
   “因为被我上过?”虽然你并没有这样想,但还是这么说了。
   “原来你也是个俗人。”古萍认真看着你,那眼神让你有被穿透的感觉,“让你在意我,然后离开你,让你也尝尝被破碎的滋味。”
   “说得就跟电影情节的复仇天使似的。”
   “是的,我就那么傻,你走后的几年我就一直沉浸在这种虚构情节中。”
   你看着古萍,瞬间又有些迷惑,拿不准她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当真。你们两个僵持在十二层的高楼,一个在阳台里面,一个在阳台外面。
   然后,古萍又“咯咯”笑了,她把另一只手伸给你:“拉我上来。”
   你终于放下心来,伸手去握她伸上来的那只手。古萍看着你,笑嘻嘻地说:“这是个好机会,不是吗?”
   你还没有弄懂她的含义,她就缩回手,把蹬在阳台上的脚移空,瞬间,巨大的下坠力向你没有准备的手袭来,你看着古萍在你眼前慢慢滑落,她仰着脸,始终看着你,保持从来没有多的优雅的笑容。
   你口瞪目呆,古萍的笑容中,你看到扁脑壳、大傻也纷纷下坠,他们每个人都微笑着看着你。古萍坠落的时候,楼下轻尘飞扬,你在这一刻四分五裂。
  
   有人在用两个指甲很长的手指头翻我的眼皮,我感到指甲划过眼皮的感觉木木的,像是隔着很厚的别人的皮肤。
   “病人在流泪,瞳孔还在集中。看来麻醉剂量不够。”
   现场的声音有些杂乱,也许他们后来又给了我一针,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就这样沉沉睡去。我放松所有的意识,像一个漂浮在水面的溺水者,慢慢开始向下沉,光线越来越弱,周围的喧嚣一一远去,最后时刻我看到一张姑娘向日葵似的脸很温情地看着我,像是隔着水面,努力辨别身在水下的我。我也努力想辨认她,然而,水波一漾,那张脸慢慢散开。这一瞬间,我想挣扎,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片不可抗拒的黑暗,万籁俱静,像是回到母体……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22:51:15 | 显示全部楼层 IP:广东东莞
(52)
   我这样站在车站,一定傻不拉叽的,因为不只一个人走过我身旁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打量我了。本来这会儿我应该和老唐他们一伙儿劣等公狗一道喝酒,或是一个人蒙在卧室里睡大觉,可现在却傻不拉叽地站在车站出口的人堆里,头上傻不拉叽地缠着厚厚的绷带,穿着一身儿同样傻不拉叽的病员服,迎接一个我根本不知道长相的姑娘,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他*的一个错误。
   我的病员服上写着:脑科。也许就是这套衣服和头上的绷带让我看起来傻不拉叽的。没准这帮在车站进进出出的家伙以为我是个从哪家医院跑出来的精神病人。不过,这种被别人误会为另一种角色的感觉还真**好,好几次有漂亮单身姑娘从我身边走过,我都跑到她跟前,用一副精神病晚期的眼神定定地瞪着她,吓得这些姑娘仓皇而逃。真逗。
   我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但老疤网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货。昨天我正在我那窝和老唐他们搓麻将,刚刚推牌,老疤就打来电话,说他有个网友从成都到重庆来看他,非要我接待她一下。老疤大概马尿喝多了,完全语无伦次。电话里闹哄哄的,老疤颠三倒四地跟我说了一大通,我总算大概有点明白他在网上网了个网友,是个大学生,到三峡来玩儿,过来看他。他还说便宜我了什么的。我说你**什么时候便宜过别人。他嘿嘿笑了一下,说你也知道我家那只老虎,再说头儿刚刚通知我明天出差,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晚上,我又和老唐他们喝了一夜马尿。第二天下午醒来,居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头上包着傻得跟裹脚布似的绷带。没准是昨晚喝醉了酒,在哪个地方撞了一下。我拍拍脑袋,嘿,他*的屁事没有。我左右看了看,床边连个漂亮的女护士都没有,于是扯下点滴,下床穿上鞋,准备找个姑娘多的地方逗逗乐子去。一出走廊就看到两个女人骂架,大约是谁勾引了谁的老公的问题,一大帮医生护士都围在那里化解人民内部矛盾,我这才想起要去接一个姑娘。我本来不打算去,可是,起床后实在无事可做,医院又**实在郁闷,于是穿着病员服就跑出了医院。
   到了车站,我才发觉我来早了。反正我也记不住车次什么的。车站一帮接人的家伙手里都高举着木牌,没事儿我就研究这些木牌玩儿,有的写着单位,有的写着名字,其中一块木牌最**逗,写着“狗剩儿”,不知道是人还是“狗不理”一类的另类招牌。
   我跑过去问那个傻呼呼的眼镜儿:“接狗剩儿?”
   他疑惑地看了一下我:“……你就是梨花?”
   我说我不是,我叫猪头三。
   他立刻就笑了,问:“网名吧?”
   我老实地告诉他:“对。这年头,不标新立异就**别想引得姑娘们瞩目。”
   他表示同意,并说狗剩儿是他自己的网名,他是来接一位网友的,叫梨花,还是一个姑娘,不知道漂不漂亮。刚才我的出现吓了他一跳,以为梨花原来是个男的。
   天下居然有举着自己名字的牌子接别人的!我发现这家伙要不是特幽默,就是他*的十足的豆腐渣脑子。
   我郑重其事地祝他好运,然后走开到外面卖了瓶可乐。过了一会儿再进来,看见这个眼镜傍着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北方妞远远走了,那北方妞满脸青春痘,一张脸跟刚出蒸笼的包子似的,饱满得不行。要是我接的这姑娘也长成这副德性,我**立马走人。让老疤骂娘去吧。
   车站旁边有帮写木牌的,我上前要老板帮我弄一个,老板问我写什么,我说花妖,但马上否定,说花药。老板问我究竟是花妖还是花药,我又说是花谣,老板完全被我弄糊涂了。我一想,我**这副模样已经够傻不拉叽了,再举着块傻不拉叽的木牌,我自己也得把自己当精神病,反正他*的接着接不着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说声不要了,继续到车站去打望。
   车站的广播里,播音员嗲声嗲气地报告又有一班什么列车到达,我想,这班列车再没有,我就上老唐那儿玩儿去,他昨晚答应介绍我一妞,我先得去验明正身。一会儿,出站口一大帮人跟逃难似的鱼贯而出。车站大楼上的超大显示屏“当当”地响了几下,报时。我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上面的日期是2002年12月25日,一时间,我怀疑我是身处火星还是月球,这帮哥们的时间整整比地球快了九个月,时间显示坏了也**没人管。
   我看着出站口,已经没什么人,看来我的妞不在这趟车上,就算在这趟车上,我**这副模样,人家知道是谁呀!得了,哥们,闪吧!我转身,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赶紧像个武林高手那样稳住身形,勉强在离她二十公分的地方站住。
   眼前是一个清纯美丽的姑娘,她的一双眼睛看着我,简直他*的深情款款。我看了看我身后,没有别人。既然她这么看着我,我没理由示弱,我也看着她,这是一张向日葵的脸,按我在一副广告文案上的醋溜说法,有着阳光一样的笑容。这张脸衬托在一肩柔顺的长发中间,十分温暖。她的眸子像山泉一样清澈,却让人看不到底,吸引了我的探究。她站在那里看着我,像是看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我被她的目光粘住,慢慢地觉得眼前这张脸熟悉而亲切,仿佛我事前就知道等待的将是这么个姑娘,而不是别人。
   我们俩就这样站在车站,既不向前迈进,也不曾离开,对视着。人群在我们身边穿梭,然而我们不为所动。我们无所谓身处何处,通过对方的眼神,在彼此体内陷落……
(完)
     
发表于 2008-10-22 01:18:10 | 显示全部楼层 IP:云南昆明
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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